生活除了計劃與執行之外,剩下的就是意外。

整理了便當的故事放上Facebook,突然再度勾起想吃台灣粽的欲望。被慾望控制的人絕對是可悲的,一方面因為自己無法以理性戰勝慾望而痛苦,另一方面又因為慾望的滿足與不滿足而心緒起伏,既便表面上壓抑著,卻無法再專注於眼前的例行公事。肉粽的熱量如此高,不知要來回遊多少圈才能消耗,眼前依稀浮現健身教練失望的表情,阿,我真不希望看到那種表情出現在任何人臉上,也不希望帶給任何人那樣的情緒,但,請原諒我,我的意志是如此薄弱,尤其是對節慶的執著這點,不消十分鐘我便棄械投降,任由食慾驅策著雙腿,往餐廳方向進發。

大伙兒對於我的出現除了驚訝之外還有關心,但被慾望矇蔽雙眼的我已充耳不聞,逕自走向冰箱,打開冷凍櫃,拿出一顆粽子;唉呀,真討厭,竟然還有綁粽的繩子纏成一串,這下怎麼辦?不要緊,眼尖的我立刻瞥見桌上的摺疊式水果刀,不消說就拿起來準備以當年偷看不良少年耍蝴蝶刀的特技依樣畫葫蘆一番,但聰明如我又瞬間思及,笨手笨腳這項絕症可能導致我在吃到粽子前就先將自己割傷入院,還是規規矩矩的把粽子放到桌上,將繩子固定對折,打開折疊刀,將繩子割斷,呼,大功告成。 將剩下的粽子放回冰箱之後,拿著一顆冰凍的、一般大小的台灣粽的我,突然不知該如何是好。沒錯,我怎麼可能知道要怎麼把粽子弄熱?實在是太看得起我了,沒關係,餐廳有很多人,找個年紀大一點的問一定沒錯,於是我相中滿頭白髮加上又是粽子供應人的吳大哥。老人家果然懂得察言觀色,我都還沒開口,只是向他走去,他就開始以碎碎念的方式說明了如何處置這個粽子;於是我拿著冰凍的粽子到水龍頭下沖了一會兒,再拿著它回到餐廳,恩,下一步,應該是要放進微波爐裡。太棒了,說到這個微波爐,操作方式就是---跟家人說我要熱東西,或是照著冰箱裡盤子上貼好的加熱紙條操作,或是交給便利商店店員但是我眼前是顆粽子,沒有家人、店員、也沒有紙條,誰能告訴我該怎麼辦?

我開始陷入了自我厭惡,每次都這樣,我真是個白痴,沒有老媽、弟弟、阿姨跟越南傭,我簡直一點行為能力都沒有,在家裡還有跟我一樣沒用的表兄弟在撐場面的時候,不至於如此突顯我的無能;但調派蘇州以來,我一直很努力的在同事面前隱藏這件事,為了怕同事發現我不會剝橘子,前幾個月都只能默默的拿回房間慢慢練習,也不知道弄爛了多少顆橘子,為了怕同事發現我不會端碗盤,每次都選在離湯最近的位子,偶爾發生意外,總是可以掩飾過去,如此心酸的度過這段時間,難道,就要在這裡破功了嗎?

老人家愛雞婆的舉動救了我,吳大哥一邊念唉呀你們年輕人怎麼動作這麼慢熱一顆粽子還可以在那搞半天,一把就把粽子拿過去並從消毒碗櫥拿了一個盤子,把粽子放上盤子,撒點水,轉到5,然後說這樣應該就不會太硬,一邊就步出了餐廳。

真是犀利啊!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就是這個意思,平時我雖然對吳大哥有諸多不滿,但如今都化為烏有,我站在微波爐前看著那個粽子緩緩旋轉,宛如轉動的克蕾兒般沐浴在鎂光燈中,彷彿得到了全世界的祝福

"妳很喜歡吃肉粽喔?"郭協理的聲音將我從自己的小小幻想中拔了出來,轉過頭,我看見整個台幹餐廳的人都在看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我,緩緩點點頭。

"先過來坐著啦,那個要五分鐘呢,我幫妳看著啦,不會有人偷拿啦!"協理幽默的說。

在大伙的笑聲中我尷尬笑著走向消毒櫃拿了一個小碗,再從冰箱拿了我請紀大哥從台灣帶來的愛之味甜辣醬。不知道是我動作太慢還是怎樣,我將東西都放好的同時,微波爐響起"叮"的一聲。疊好兩張衛生紙,打開微波爐的門,用衛生紙捏住盤邊,沒問題,桌子就在50公分旁,只需要跨一步... 大功告成!呵,太完美了,盤子完美無聲的輕輕降落桌面上,這次接駁可以打10分滿點!我打開粽葉,一陣香味傳來,協理指示我先用筷子將粽子分開,看裡面熟了沒,大伙兒都來揍熱鬧觀望。誒,你們真無聊,吃你們的去吧!粽子裡外都完全熱了,這可是我殷切盼望了一個月的成果呢。

真香阿!讓我想起二十多個在台灣的端午。大家族團聚,舅舅們泡茶聊生意經,阿姨舅媽們打麻將聊是非,十來個表兄弟們打打鬧鬧,搶電玩控制權、遙控器控制權或各自炫耀新的遊戲機、球鞋、女朋友,阿鑾忙進忙出,寵物們在樓上樓下各廳室奔跑追逐。

捲起粽葉,思緒也捲回食堂的桌前,剩下的人不多,正在討論有機棉外發染色狀況。吃了兩片西瓜,收好餐具,緩慢的向寢室移動,窗外烏雲密佈,有遠雷,快要下大雨了,不知道David的報告打好了沒,傍晚時搭他的便車去健身房游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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